妻子的血泪，浇灌干裂的土地——干旱与印度的嫁妆杀妻

huangyuefeng

在之前的推送中，我们提到：每当金价上涨，印度女婴的死亡率就会上升[1]。原因是女儿出嫁，家里要付很多嫁妆给对面。由于嫁妆中包含许多黄金，养女儿的成本会随金价上涨而上涨。那么，如果女孩顺利长大、顺利出嫁，她能就此摆脱传统婚姻制度带来的厄运吗？Sekhri和Storeygard 2014年发表的研究，对此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每逢干旱，印度各地因嫁妆而起的杀妻和家暴案件都会显著增加。

为什么？原因有二：首先，嫁妆不是一锤子买卖。婚后，丈夫和他的家庭可能继续向妻子的家庭要钱。暴力在这里是一种“榨出油水”的手段：不给钱，就打你们的女儿。Bloch和Rao一篇很有名的文章专门研究了这种现象，他们利用工具变量法发现：可以榨的油水，也就是妻子家庭的收入越高，妻子越有可能挨打；之前榨的油水，也就是嫁妆越多，挨打几率越低；育有男孩会降低妻子挨打的几率，育有女孩则不会[2]。

图1 Oldenburg一书的封面

其次，更加恶劣的现象是杀掉妻子，设法再婚，再弄一笔嫁妆。发生这一现象与从夫居有关：首先，很多女性是出嫁到其它村庄，之前并不清楚丈夫品性究竟如何。即使对方曾有这方面的劣迹，她常常也无从得知；其次，悲剧发生之后，加害者常常利用自己在当地的亲族网络，扭曲与受害人相关的事实，将案件塑造为“事出有因”或“疏忽大意”。但是，Oldenburg 2002年的研究发现，很多嫁妆杀妻都是有预谋的[3]。

图2 降水与嫁妆杀妻。当降水稍微超过长期均值时，收成常常变好，杀妻数量低；当降水很多，引致洪水冲毁庄稼时，杀妻数量也增加。因此，降水量上升对杀妻和家暴的整体影响不如下降时显著

因此，当干旱导致农作物歉收、收入下降，殴打或杀害妻子来求取金钱就变得更有诱惑力。统计分析证实了这一点：降水量相比长期均值每降低237毫米（1个标准差），嫁妆杀妻[4]的数量就上升7.8%，家暴数量上升4.4%。以下几点佐证了这个结果：首先，播种季节的降水影响最显著；其次，这一结果只在印度教占主导的地方显著；最后，换成其它针对妇女的犯罪，结果不显著。没有雨水，只有借血泪来浇灌了。

[1] 请参见https://zhuanlan.zhihu.com/p/28240967。

[2] Bloch和Rao还发现：丈夫每多受一年教育，妻子挨打的概率平均上升4%。

[3] 有关这两方面的更多研究，请见原文2-3页，对应期刊213-214页。特别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很多嫁妆杀妻的手法都是烧死。关于这一现象，有一专门名词叫“索奁焚妻”，可参考维基词条https://zh.wikipedia.org/wiki/索奩焚妻。

[4] 数据来自印度官方的统计。有关漏报、误报、错报等数据质量方面的讨论，请见原文6-7页，对应期刊217-218页。

参考文献：Bloch, F., & Rao, V. (2002). Terror as a bargaining instrument: A case study of dowry violence in rural India.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92(4), 1029-1043.

Oldenburg, V. T. (2002). Dowry murder: The imperial origins of a cultural crim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on Demand.

Sekhri, S., & Storeygard, A. (2014). Dowry deaths: Response to weather variability in India.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111), 212-223.

编辑于 2017-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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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盗泉子盗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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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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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长篇大论，广引新闻，依照经济理论分析，结论却和香港记者一样，不免有浅尝辄止、隔靴搔痒之嫌。事实上印度的嫁妆风俗，是根植于古代种姓制度和印度教文化的一种经济制度。以下摘自《印度嫁妆制度根源剖析》《摩奴法典》这一集宗教教义性和法律约束性于一体的法典，对人们生活的指导作用和规范作用迄今犹存。该法典由2694项法条构成，其中关于婚姻家庭生活的规定就占到300条，这300条规定强调最多的是同种姓通婚原则，也就是“内婚制”。《摩奴法典》第3卷第12条规定：再生族初次结婚要娶同种姓的女子为妻。只有同种姓的婚姻才是合法的，任何越过种姓界限与其他种姓结合的行为都是非法的，必将受到神灵和世俗社会的惩罚。“内婚制”对印度教徒择偶来说是最大的限制。适龄男子只能在同种姓的同一次种姓中选择妻子，绝对不能高攀通过“逆婚”的方式娶高种姓女子为妻，而在印度男多女少，人口比例严重失调，男子在同种姓女子中找不到称心如意的妻子的情况下，他是可以在低种姓女子中进行选择的，这就是“顺婚”。正是“顺婚”的存在使得一些低种姓女子有机会通过联姻的方式来去掉自己低种姓的标签。为此，他的父母也愿意倾其所有为其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而高种姓男子往往受教育水平都比较高，愿意“屈尊”娶低种姓女子的也在少数，因此这部分受教育水平较高、有稳定的高薪工作，事业前景广阔的男青年就会变成婚姻市场上炙手可热的“抢手货”。他们的父母往往会带着这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向低种姓女孩的父母索要高昂的嫁妆才肯接受出身卑微的女孩作成为他们的儿媳。